数十年来，总时常听人说“既然不能改变社会，那就要努力去适应社会”，最早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听一些同学说，后来是工作之后听同事说，这些年又听老同学、老同事用这话教育孩子。说这话的人，对“不能改变社会”着实是十分地笃信，几十年都没有动摇过。

    我每听到这句话都感觉不舒服，当年快毕业的时候心里就憋着劲——“为什么是要我去适应社会，而不是让社会来适应我呢？”这几十年来，我总是对说这话的人说：“你不能改变社会，可是能改变自己。”他们也总是回答：“是啊，就是要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呀。”

    既然要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，那前提就是自己本来固然的气血禀性等有与社会不相合的地方，所以才有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这一说。可既然是本然的气血禀性，那可不是轻易就能改变得了的，俗话说“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”。削足适履说起来简单，可真做起来就不容易了，不信你真动刀削一下试试。我并且敢说，无论你如何真诚并努力地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，你总也适应不了，总也赶不上社会，因为这社会并不是不变地等着你去适应它，而是变化着的，等你改变了自己的时候，就会发现这个社会并不是你原来要适应的那个样子，而是又变了。

    他们的确承认社会是不断变化着的，并且也常常慨叹自己适应社会的失败。当我给他们说“改变自己就是改变社会”时，他们又懵懵懂懂，不置可否了。你在社会里生活，你自己正是组成这社会的一分子，你改变自己就正是这社会一分子的改变，如何不是改变社会呢？一分子对于整个社会而言的确是太渺小，微乎其微，可以忽略不计，可是若具体到你所在的家庭、班组、科室等，你就不那么渺小了，因你自己的改变而使得你所在的家庭、班组、科室等发生改变就成了难以避免的结果，并且有时候还可能是颇大的改变呢。由这个逻辑推开去，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，偶尔扇动几下翅膀，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，就不是什么没法理解的事情了。

    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固然有其改变社会的属性，而改变社会来适应自己也免不了自己被社会所改变。改变自己与改变社会本就是一回事，是一体之两面，问题的关键在于改的方向，是向好处改还是向坏处改。

    改变自己以适应社会无非就是跟风，当社会风清气正的时候自然是跟着好，可是当社会风气不好的时候，却也未免随其波而逐其流，跟着坏，从而使得整个社会的风气更加地坏下去。大凡一个人，没有本来就想坏，本来就希望社会不好的。那些要改变社会以适应自己的人，首先当然是想自己能好，为了自己好所以这个社会也得好，不好的要变好，好的要更好，所以说无论是他改变了社会或是社会改变了他，这相互的改变当然是良性的，向好的。

    改变自己以适应社会，改来改去，不停地改下去，最后免不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，把自己丢了。而改变社会以适应自己却不会丢了自己，而是越来越知道自己，同时也越来越知道这社会，最终成就一个最真实的自己。

    一个风清气正、越来越好的社会，是造福每个人，成就每个人的，同时也是由每个人所共同成就的。在一个正道的社会里，你不学好是很难生存的，是要遭受惩罚、付出代价的。

    一个道德崩溃、日益败坏的社会，是戕害每个人，吞噬每个人的，同时每个人也都对社会的败坏负有责任。在一个邪恶的社会里，你执着正义良知，你要改良社会是很艰难的，是要付出代价的，并且这代价有时候会很惨痛甚至是牺牲。

2019年4月23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