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8年的深秋，我二十岁，刚刚参加工作，朴拙得正如一块石头，粗糙并且完全地不透气儿。那可能是我第一次出差来郑州，夜里失眠，早起转圈，在黄委设计院西侧与紫荆山公园之间那个拐弯的过道里，天微微明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，拿着一把和她身体极不相称的大扫帚，努力地打扫路面，满头满面乃至全身，当然是沾满微尘。哦，这是谁家的小姑娘，她怎么不上学呢……

    1993年，我长年患病——肺结核，名义上有工作，但却没有工资，被安排到古荥镇北边不远的一个电瓶厂当推销员，我拖着病体，两眼一摸黑的外行到哪卖电瓶去？无奈上访，长年上访，也正如当前的访民一样，正所谓颠沛流离。一天清早，我如往常一样骑着那辆破自行车，气喘吁吁地骑行三十公里到郑州市内上访，走到黄河路建文附近，在一小圈人跟前停了下来，但见那圈人围着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，坐在地上，头发散乱，双手抱头，嘴角泛着白沫，众人焦急地问她家在哪，她只会“啊，啊……”地摇头——竟不会说话了！小姑娘旁边，一辆自行车倒在地上，稍远有一个男青年趔趄着倒退，突然转身疾跑，跳上前边等着的一辆摩托车后座，那摩托突突地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跑远了。唉，大清早的，这小姑娘遭遇了什么？后来怎么样？她的一生？

    这是三十年前不经意间遇见的两件小事，三十年来却不时会浮现，今又想起，历历如昨。我知道，是当时的那点感觉揪住了我的心，虽然隐隐约约，时隐时现，但我越来越明白，她的确是揪住了我的心，从未放开，并且在有的时候越揪越紧。

    无他，惟恻隐之心而已；惟此，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。

2020年10月31日